张小五见左右无人,这才小声对徐子义说道:“贵人休要多想,此番请贵人前来,是我们康将军相请。”
“康……”徐子义话音出口才惊觉,忙放低声音问道:“康将军请……小人可有何事?”
“贵人休要多问,稍后便知。”张小五道。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辕门之外。张小五只一扬头,守门军士便开了辕门。徐子义陡然有些紧张。军寨不比其他地方,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他尽量收着眼神,可也知道是奔着大帐去的。好在他跟康俊生素无交集,只是闻名,从未见过面。但对康俊生的底细却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便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
康俊生刚三十出头,之所以如此年纪能成为镇守一方的中郎将,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岳丈。康俊生当年一出仕便拜在了吏部侍郎李达名下,李达也是有眼无珠,只看到了康俊生外表翩翩,却没看出他腹内空空,有意把小女儿许配给他。便不遗余力举荐康俊生。有李达保驾护航,康俊生一路官运亨通。此番来集镇戍边,便是李达的主意。想趁着自己还在职,给康俊生多争取些功名。康俊生不愿离开朝歌,可刚巧集镇守将出缺,李达认为机会难得,康俊生拗不过,只得前来。可来了以后,却没有一天安心,只盼着任期一到,便打道回府。后来更是溜出军营,肆意取乐,撒子说他花钱如流水那是一点也不为过。他花的当然不是自己的钱,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这个守边将军靠的就是集镇这个边区,既要攘外又要安内,一年的军需自然少不了,可这点银子根本不够他开销,他便又打起了军饷的主意。按他的设想,军饷都是按季度下,他完全可以采用寅吃卯粮的办法,用下一季度的款项来支付上季度的军饷,这样一个季度一个季度顶下去。反正哪一任官员离任的时候,都会留下一堆烂账,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他最后也是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朝廷会半路派钦差前来。原来他岳丈李达让他前来戍边只是曲线救国之计。来边区镀镀金,回去后身价就不一样了,为的还是日后能谋个好差事。可瑞皇子即位后,只信任荣喜一个,基本上是荣喜在把持朝政。他们这些个老臣非但得不到重用,还有逐渐被边缘化的倾向。李达害怕自己哪一天下岗了,女婿会守一辈子边防。就向朝廷告病,说膝下无子,想让女婿回来给自己养老。瑞皇子当时倒是准了,可后来又说要派钦差前来查看防务。李达忙给康俊生写信,让他做好准备接待钦差。康俊生屁股下坐着屎盆子,一听就慌了。赶紧先让人核对了一下账务,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自己竟然把两个季度的军饷都挥霍殆尽。军士们几个月领不到军饷,早已怨声载道。这要是让钦差见了,那他还想回朝歌?只怕这条命都保不住。急得没法,只得编出一个有人使妖法骗去军饷的谎言。之所以派出军士大张旗鼓的搜捕,也不是存心想要抓撒子,是看出撒子是外地人,想吓唬的撒子离开集镇,来个走无对证。可如此谎言,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信,所以还是想买通钦差,为他圆谎。可他岳丈也不知道瑞皇子会派谁前来,只是嘱咐他到时候见机行事。康俊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属下便说,曾有个朝歌来的客商拿着刑部王大人的名帖来求见。说此人既跟王大人相熟,说不定也认得其他朝臣。康俊生一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让张小五前去找人。可张小五那天并没有问徐子义姓名,只得一个客栈一个客栈找寻。
所以当康俊生看到徐子义气宇轩昂,并非一般的奸商嘴脸,心里很是高兴。觉得找对人了。忙上前两步亲迎徐子义落座。
徐子义行了拜见之礼,这才坐下。打定主意要先摸清康俊生的用意。所以只是笑而不语。
康俊生几乎把整个身子都侧向徐子义这边,笑道:“贸然将先生请来,先生请勿见怪。”说完又问,“还未请教先生高姓?”
“不敢。”徐子义忙道,“在下姓徐,徐春生。”
“哦,徐先生。”康俊生道,“听闻徐先生日前曾来军寨拜会小将?诶,都怪属下不会变通。因小将来此不久,军务繁琐,便下令等闲人等不得求见。谁料竟将先生阻在门外。”
“将军辛苦。”徐子义已经知道了康俊生的底细,见他一天的花天酒地,还敢如此粉饰,便冷冷说道。
康俊生见徐子义这般不卑不亢,反倒更觉得此人不可小觑。便进一步笑道:“不知先生要见小将所为何事啊?”
“哦,只是拜会将军,并无他事。”徐子义道。
康俊生见状,只得自己说道:“听说先生此来,是带有刑部王大人的手信,可知先生跟王大人关系匪浅啊。”
“不敢不敢,只是相熟而已。”徐子义道。
“哎呀!王大人身为朝中重臣,还能如此礼贤下士,实属不易。只是不知先生是怎样跟王大人相识?”康俊生问。
“王大人也是出身贫寒,刚到朝歌之时因无钱住客栈,故在西城郊外徐家洼暂住。……”徐子义正要将他所知道的王大人的迹史述说一遍,刚说到这里,就被康俊生打断了,“哦,小将明白了,将军正是那徐家洼之人,因此跟王大人结识?”
“其时小人年纪还小,加之王大人只是暂住,是以并未相识。”徐子义编道,他只是了解王忠在的经历,但入职刑部之前,两个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后来,王大人考取了功名,回徐家洼酬谢乡亲们的施饭之恩,家父就恳请王大人收留小人做个书童,自此小人便跟随了王大人。”
徐子义所说的王忠在的这段经历,也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作为不忘本的典型,曾被先皇反复提及,因此康俊生也有耳闻。此时听徐子义这样讲,心里就对他有了几分相信,可还是问道:“那先生何以又离开王大人从商?”
“诶!”徐子义叹气道,“也是小人利欲熏心。王大人一生清廉,小人实在难以养家,便辞别大人转而行商。可大人却不计小人被弃之恶,但凡知道小人去往何地,必会给地方长官修书一封,以求照拂小人。”
徐子义说着回想起王大人的赏识和厚遇,不觉捶腿叹息。
康俊生此时以对徐子义所说深信不疑,对徐子义所说的书信没有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