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于是举手鸣枪,朝天,砰的一声,如大厦倾倒。
“都不准动!”
她厉声斥道,“所有人,原地停住——军规有明令,凡涉及传染病之特大事务,在场之人均服从医师指挥,配合调查及消杀,违令者,一律作逃兵与通敌处理,当场枪毙!”
萧子窈分明比梁延更为杀伐果断。
宋晓瑗远远的冲她点了点头。
如此,她便又坐回了位子里去,手枪没有还给沈要,而是啪的一下拍在桌上,不动声色的。
沈要没吱声,就只是在旁耐心的替她夹着菜——当归牛腩他尝了,有些酒气,大约是去腥的时候洒的,郝姨叮嘱过他,萧子窈不可以碰酒的,他于是转头便去剖一尾鱼,几口白净肉都长在肚皮上,陶瓷盘子下酒精灯料吁吁烧热,直到剩下一捻青焰的时候,都没人可以如同他一般的专心致志的吃着菜。
四下里已有人哭了起来,是几个女眷,男人之中也有长舌之人,话不能停。
“呜呜,我不要感染传染病,我要回家……”
“我身体好着呢,怎么会来吃一口菜就染上病了?这里上上下下坐的都是军区政局的大人物,倘若在此耽误了这许多时日,真不知要耽误多少救国的时间!只怕是被几个女流耽误了国事,我便该以死明志了!”
萧子窈一瞬冷笑。
“诸公日哭夜哭,安能哭死董卓乎?”
“今天这个以死明志,明天那个一死了之,等满朝文武都死光,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中国就能太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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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光凭你这一张嘴,就能救这乱世了吗?”
她冷冷拈着筷子,红舌一勾,像蛇的信子,原来是舔掉唇边的一抹水光,多动人。
沈要就看着她,一言不。
也许,此时此刻,萧子窈的心里根本是没有他的。
他心想。
但是,没有关系。
他是她不折不扣的小狗,分分钟亲吻她三千两百万次。
哪怕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也吻她。
爱上她多容易,她太美好了,又鲜血淋漓,他等了如此之久,所以生怕自己搞砸了。
要忍耐。
人是拿来爱的,除人之外的一切是拿来用的。
小狗很乐意被所爱之人使用。
被使用,便是被爱。
无所谓的,她不想着他也无所谓的,只要她还用得上他,那便足够了。
人声嘈嘈。
是时,宋晓瑗已然拨过了公署医院的电话,她做不了太多事情,便只好抓紧抢救哭至晕厥的何金妮,见她抽搐之际又吐一口鲜血,便说道:“都收声!我听不清病人的心跳了!都安静!”
她只管反反复复的号着何金妮的脉,听一下,然后一顿,又转去她前胸猛按,一下一下又一下,再度转回腕心倾听,又倒回去,如此往复。
梁延忽然问道:“她还救得活吗?”
宋晓瑗一抹额前的细汗,来不及多想,便应声道:“她惊悸休克了,轻则很快醒来,重则心跳骤停——但这些跟肺结核是没太大关系的,只要人醒过来,病就还有得治!”
“……可我不想给她治病。”
梁延道,那声音很低很低,除宋晓瑗之外没人听得见——也许也是有的,倘若何金妮就此醒过来的话。
他于是字字句句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