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瑗在檐下顿了顿脚,忽然拦住她道:“萧六小姐,你稍等一下,我去把煤油灯拿来,那个更亮。”
“不用这么麻烦,灯笼的光我也看得见的。”
“那可不行!”
宋晓瑗义正词严,“我在帅府里就听说你有身子了,那走路千万要仔细,要打亮灯,看清脚下,小心地滑。”
说罢,她便踏踏踏的跑进了堂屋里去,当啷打亮一盏煤油灯,又拉亮里面的灯线,适才紧赶慢赶的出来接人。
“萧六小姐,里面请。”
医馆里头照旧还是老样子。
两条供病家待作的长凳,四壁之中两壁草药两壁医书,荫出一堂冷静,只可惜在冬日时就显得太冷太静,人得跺脚取暖,实在为难一个伤了腿脚的残废。
萧子山仍躺在那长凳上。
他原是在此守夜的——以防半夜来人看急诊。
安庆堂上下没人闲得住,没人也闲不住。
宋晓瑗说:“萧六小姐,你先坐那里——”
她指指长凳,连同萧子山一同指进去,“我去烧热水给你喝,炉子在后屋,可能要等一两分钟。”
萧子山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
他唤萧子窈,没有称呼。
萧子窈于是盈盈一笑,盈盈的一汪眼波,仿佛蓄着泪。
“四哥,我是来看看你的,顺便再来告诉你几件事情。一件喜事一件坏事,还有一件更坏的事情,你要先听哪一个?”
“你——”
萧子山吃力的爬起来,却不过一半便又倒回了原位,萧子窈并未上前扶他,就只是钉在原地张口。
“既然你不选,也没所谓,那我就直接说了。”
“第一,一件喜事,我怀孕了,现在孩子有月数了,应该是养稳了的,轻易不会再有什么差池。”
“第二,一件坏事,三姐死了,她之前在帅府里给梁延的祖母治心脏病,被人害死了。”
“第三,一件更坏的事情,我的孩子是在三姐死掉的当晚被诊出来的。”
她话音至此了。
萧子山微微一哽。
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呢。
问她,还是问萧从玉,还是问孩子?
其实,无论问些什么,似乎都不太好。
他于是又一次的爬起来,拍拍长凳的一尾,说:“来,你到四哥旁边来坐着说话。”
这场景犹如他年少时意气风,在外跑了一天的马,回府便瞧见小幺幺小窈窈立在门槛的后面等他,抠着手,有些害羞。
然后他便会蹲下身来,拍拍手,展开双臂,说:“来,小窈窈到四哥这边来说话。”
他抱起她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困难,小小的一个小小人,又很轻,又很软,像香喷喷的小粉团子,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一个口水印在他脸上。
“哎哟,我们子窈又长大了,再长这么快,四哥以后就要抱不动你了!”
他最怕不好的话一语成谶。
如今便是如此了。
他哪里还抱得动萧子窈。
他于是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