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还长,环佩没有见过的风景,还请小姐,代环佩一一看过……”
“道长,别说环佩是为了救她而死,这样小姐会有心里负担的。”
“就说,就说……”
后面的话,她还没想好,却也再没机会开口了。
她又留恋地看了一眼窗外寂静的落了雪的屋檐,看了看那四角墙外瓦蓝无云的天空,缓缓阖上双眸。
作为奴才,替小姐死,这是她最好的命了。
……
“环佩!”
黄道长颤抖着手,将她的尸体从谢绾身上抱起来。
从来精光四射的眸子,此刻略有些浑浊。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会看看谢绾,一会看看环佩,一会又看看自己手腕上换血造成的伤口,和体内那越来越虚弱的气血。
惨笑不已。
“怎么能你来挡刀呢?你还有三十年的命数啊!此劫一过,往后你将能顺利出宫,得觅良人,二子一女送终,卒于春月之中……”
“这一刀该老道去挡的!傻孩子你怎么上了!”
“因果难逆啊……因果难逆,老道我虽算出了结局,可我总以为拿这一身修为为祭,用老道这条命平天命,总能为你这丫头寻一条活路出来。”
“生死算来总天命……百载浮屠一场空啊!”
黄道长抱着环佩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迈过门槛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跟过来的李乾扶住。
“黄爷爷,您怎么了?娘亲怎么样?”
黄道长的眼神,已是一片空洞,语气呢喃,似在做最后的交代。
“皇室气象正盛,双龙盘旋盛世可期。”
“只是莫要徒造杀孽,更要遏制杀心,否则,你每误杀一人,你至亲之人的寿命便会因此消减。”
“先从你父母开始,再从你子女开始,再从你身边友人开始……”
“若想你母亲能安养天年,你要积德啊孩子……”
言尽于此,黄道长不再多留,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东宫,抢了一辆驴车,将身上最值钱的紫金葫芦扔出去,给那百姓做买驴钱,朝皇城以北,不舍昼夜的赶去。
他早已给自己算了一处埋骨地,那是一处绝佳的妙穴,引风聚气,葬在此地之人,若有后代,官至侍郎,若无后代,来世定能托生大富大贵王孙之家,一生优渥……
他得尽快将环佩丫头埋过去,趁这生命的最后几日,再给自己另寻他穴!
……
谢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未救李承赫回家,也未上山打猎,她到了年岁后,带着富可敌国的嫁妆,嫁给了扬州巡抚的嫡次子,夫妻恩爱,公婆仁和,兄嫂宽厚。
每年三月她都会纵马去鸡鸣寺的山脚下种一棵松柏,祈祷父母亲人健康长寿,她会去南山采摘最新鲜的桃花,酿成一壶又一壶的桃花酿,所有喝过的人,对她的酒艺,都赞不绝口。
日子,便这样无忧无虑地过着,唯一令人烦恼的是,她一直怀不上孩子。
为了夫君的子嗣着想,她忍着酸水,给夫君娶了一个妾室回家,夫君却勃然大怒,告诉她天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给那妾室一笔银子,将她送回了原籍。
并誓此生只有她一人,若她想要孩子,他们便从旁支领养,若她不想要孩子,他们就两个人自在过一生。
公婆虽也盼着她能诞下子嗣,但看在夫君决然的态度上,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