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格伦德完全错估了教士们的那一套迂腐做派,神圣的教堂内怎么可以藏匿战士呢?的确有守军战士混入难民里,不过他们已经扔掉了所有的武器、甲胄,披上粗糙的袍子打扮成妇人。
教堂内部是没有武器的,有的只是海量的绝望民众。难民们坐以待毙各个哭成泪人,大主教埃查拉德戴上华丽的主教高帽,他右手高举一支纯金的十字架,再跪在立在墙壁上的大十字架面前,徒劳地祈祷奇迹。
直到最后奇迹也没有生。
门闩彻底被砸开了,狂战士们猛然踢上几脚,禁闭的大门开向两侧,下午的阳光照进宣礼大厅,照在无数张绝望面孔上。
难民们哭嚎尖叫,跪倒的人们了疯似的向十字架的方向爬行蠕动。
大教堂内乱作一团,此刻本可直接冲进去的罗斯狂战士们突然按兵不动了。
是老将格伦德,他勒令兄弟们保持镇定。须臾,他自己挤到大门口,令砸门的战士稍稍退后,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也就默默看着无数难民疯了。
本以为野蛮人冲进来就要滥杀无辜,就像曾经听闻的诺曼海盗杀戮事迹那般,大主教埃查拉德已经做好成为殉道者的觉悟,不曾想那些野蛮人居然只是站在大门口,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奇怪的举动突然令大主教觉得,也许事情还没有到绝境。
大主教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他示意被吓坏的下级教士聚集在自己面前,然后将重要的圣器攥在手中。
他左手攥着纯金的圣体光座,右手攥着纯金的小十字架,随行的教士抱着盛放圣油的金瓮,一行十余人走进惊慌的人群,疯的难民关键时刻还是为教士们让开一条小路,再震惊地看着教士们走向门口的那一大群浑身血污的野蛮人。
老将格伦德一眼认出那个头戴华丽主教高帽的家伙必然是巴黎主教,可怜自己并不怎么懂拉丁语,时至今日也只能以口音粗糙的法兰克语尝试交流了。
得到新命令的部下纷纷放平武器,以向一大群毫无战力的人们宣示安全。
格伦德将剑插回剑鞘,他还摘下头盔,展露出已经呈灰白色的头——他的确老了。
他所释放的极为奢侈的善意也被大主教察觉到,事实上主教埃查拉德早就获悉,围城大军并非主观上就要将巴黎夷为平地,只是诺曼人的大王所提出的投降条件离谱而苛刻,彼时自认为能牢牢守城的军民都觉得城墙坚不可摧,大主教也就坚定的与伯爵站在一起守城了。
事到如今,伯爵本人一定是死了,城墙有着惊人的缺口,巴黎守军全部崩溃,事到如今再与围城大军谈条件,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要谈!必须尝试谈判!
大主教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杀,纵使是死也要从容面对死亡。他带着圣器走近眼前的野蛮人将军,看得出此人是一员老将,说不定也是诺曼人中的一个贵族。
大主教特意战士手中圣器,注意到野蛮人将军果然在观察纯金的宝具。“哼,没见过世面的恶人。”他腹诽归腹诽,明面上还是要对征服者服软。
怎料,花白头的格伦德挺起胸膛率先以磕磕绊绊的拉丁语询问:“你?巴黎主教?”
埃查拉德一惊:“你懂得神圣语言?”
“不多。”格伦德又切换成较能熟练掌握的法兰克语:“我还是懂得你们语言的。”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杀戮无度,现在……是打算全部杀死我们么?还是想要将我们掳走作为奴隶?然后洗劫神圣的教堂?”
埃查拉德是带着满腔怒火出质问,格伦德可以理解对方的恼火,然而没有丝毫的同情,他遏制自己的怒气没有怒踹一脚令大主教闭嘴。
他得意地宣示:“巴黎伯爵渴望战争拒绝投降,现在他已经战死了!你们已经战败了!愚蠢的你要感谢我们伟大的罗斯王!他会饶恕你们所有人的命,没有人会做奴隶。你们全体会平静的离开城市,你们所有库存的财富也必须全部交出来,就当你们的买命钱。”
“你?居然不杀我们?”大主教很是吃惊。“我?需要相信你们?”
格伦德听完仰天大笑一阵,又鄙夷地看着大主教:“你真愚蠢,你以为自己有资格与我们谈判。我是在告诉你们,伟大的罗斯王决定饶恕你们。你大可通知教堂里所有的蠢货,告诉他们不用去死,不用做奴隶。你们很快都要离开巴黎,换个地方继续生活。很快,我会请求我的主人亲自进城。你这蠢人就在这里维持秩序吧。我警告你,约束好教堂内的家伙,他们若敢反抗,我就敢杀人。”
大主教思绪很混乱,他听懂了野蛮人将军的话,现在愣在原地一言不。
此刻,无数难民见野蛮人没有滥杀,最初的混乱也逐渐趋于平静。一张张麻木的脸带着泪痕瞅着大门,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时间也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