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榆站在门口,听着裴辞在里面收拾的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知道裴辞在生气,他能听出裴辞压抑着怒火的喘息声。
“走吧。”裴辞抱着东西出来,声音哑得厉害。
裴辞把林桑榆送回家,给他烧了一壶热水,倒了杯热茶暖手。
屋里飘着阵阵茶香,混着那抹潮湿的雨气。
“你先歇着。”他把茶杯塞进林桑榆手里,“我去找张奶奶借点姜来,你淋了雨,喝碗姜汤。”
林桑榆点了点头,没说别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来回摩挲。
“先把衣服换了。”裴辞深吸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件干净的褂子,“我去煮姜汤。”
一整天,他都守在林桑榆身边。
看着他一遍遍擦拭那些工具,看他小心翼翼地一页页分开点字书,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凸起的点字,嘴唇咬得白。
院子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张老太太在烧晚饭,不时传来炒菜的声响。
隔壁刘婶子在门口择菜,跟人说着许老板的事,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听见几句“势力太大”、“没人敢惹”之类的话。
傍晚的时候,供销社的主管来敲门。
“小裴啊。”主管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手里还攥着个卷了边的账本,“今晚的货还等着你去搬。不过你也是个懂事的,许老板的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今天是最后一次让你干活了。”
他从怀里掏出五块钱递给裴辞,那是五张崭新的票子,还带着油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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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额外给你的。许老板啊,他亲戚在市里当官,管着好几个部门。这条街上的生意,都要看他的脸色。他表哥是工商局的,妹夫是税务所的,在市里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主管叹了口气,继续说:“这里是他的地盘,谁要是不听话,有的是法子收拾。你看杨记馄饨,前年就是不肯给许老板交保护费,结果怎么样?大半夜让人砸了店不说,最后连房子都保不住,全家都搬走了。”
他看了看屋里的林桑榆,声音压得更低了:“许老板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国营厂的东西让他倒卖了不少,罐头、火柴、肥皂,都让他倒给黑市了。帐面上的价,一个罐头一块二,到了他手里,转手就是十块八块的。这些年,光是罐头他就贪了几万。”
说到这,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这事儿,没人敢管。上面有人罩着,派出所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年还有个人想举报他,结果第二天就被抓起来了,说是投机倒把,判了好几年。这事你可得想清楚。”
裴辞把钱推了回去:“钱我不要,您的好意我记着。”
主管还想说什么,看见裴辞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连连叹气。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裴辞看到林桑榆还在擦拭那些工具,走上前去:“喝点粥吧,中午都没吃东西。”
林桑榆的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擦起来:“我不饿。”
裴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个年代虽然物资匮乏,但房子很便宜。
以他那个年代的眼光来看,简直是白菜价。
尤其是都,八十年代初的时候,郊区两间小平房也就一千多,顶多两千。
这钱虽然不少,但只要肯吃苦,总能攒下来。
“桑榆。”他走到林桑榆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等我回来,明天,咱们就走。”
“走?”林桑榆愣住了,无神的眼睛看向裴辞的脸,“去哪儿?”
“去都。”裴辞的声音坚定,“我听说协和医院的眼科最好,从全国各地来看病的人都有,都的盲人按摩店也多,你要是想干,总能找到活路。”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边的工厂多,建筑工地更多,我力气大,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在郊区买个小房子。”
这事他想了好几天了。
“听说现在郊区的房子不贵,一千多就能买到两间平房,带个小院子。”裴辞继续说,“以后啊,这房子肯定会值钱的,你就当是我占了个便宜,先带你去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