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触到他的唇,凌灵便借着抬手擦眼泪的机会躲开。
姬寒彧再不确定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便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凌灵终于睁开了有些红肿的眼睛,夹着眼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做得很好,可是……”
姬寒彧心下一沉,果然便听凌灵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和恨意道:“可你不是我的道侣韩羽,你是我那一心想杀了我的师尊,是打算用我的命去给飞升大计祭天的姬寒彧!”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外面已经暴雨如注。
姬寒彧呆在当场,他怎么知道的?
不是,他没有想要杀了他……
“你果然不是韩羽!”凌灵却激动起来,起身揪住他的领子恨恨地问,“你这个骗子!你把韩羽藏到哪里去了?”
“我是韩羽,”姬寒彧眼中闪一丝慌乱,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着他的肩膀道,“你听我说……”
“我不听!”凌灵却像是确信了似的,捂着双耳怒道,“你把韩羽还给我!我不想看见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我讨厌你!”
姬寒彧只觉心如刀绞,猛然复苏的业火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凌灵见他不说话,突然又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很快就打湿了那张白净的脸:“我的韩羽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你什么时候动的手,三年前?还是更早?”
然后他不等姬寒彧回话,突然又点了点头,丢下姬寒彧,狠狠擦了擦脸,走之前一字一句道:“无论你是为了戏弄还是控制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如此愚蠢,竟与你做了三年道侣,还将所有的修为都渡给了你!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心爱的人也被你杀了,你满意了?”
“你要去哪?”姬寒彧连忙抓住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是不是都不重要,我厌倦了被你耍得团团转!好在我很快就可以摆脱你,去见韩羽了。”凌灵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得到了某种解脱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猛地甩开姬寒彧,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姬寒彧连忙追了出去,却正好看见一道雷劈在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霹啦——!”黑幕一般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
“凌灵!”姬寒彧猛地惊醒过来,额头上全是汗,却发现自己坐在桌边,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等去送孟晓晨的凌灵回来。
可这个梦太过真实,还有这雷……
手臂内测突然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痛意,姬寒彧扯开袖子一看,手腕上的莲花印记由紫变红,隐隐发着光。
姬寒彧不再多想,沉着脸起身出了门。
屋外早已变了天,却没有下雨,天上的云好像全部压在一起,挤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棉被盖在孤云峰封顶,只偶尔有一两道闪电如银蛇般从中穿过又消失,之后便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一道泛着紫光的传音符箭矢一般射来,又稳稳停在姬寒彧眼前,自动展开后传来杨云风苍老的声音:“玄夜!天劫怕是就要降下了,谢师弟已经带其他长老去把守群仙峰各山门,师尊出手之前老夫先来替你压阵!”
姬寒彧的剑眉重重拧到一起,大师兄要来孤云峰,凌灵不在他那儿?!
劫来
珉霜洞府。
空旷的岩洞内安静得连水滴入寒潭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外面的坏天气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仿佛被厚重的山体隔绝在这封闭的空间之外。
凌灵依然呆坐在空荡荡的莲花宝座上,脑子到现在都没静下来,却又不知道具体在想写什么,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师尊果然不在这里,可自己却好像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回琼霄殿去了……
直到整个洞府开始剧烈震动、有小的岩石和土不断落下,寒潭里的水无风自动、身下的莲台也跟着晃了起来,凌灵才感觉到不对劲,愣愣地起身跳下莲台往外跑,下意识还以为这是地震了。
刚跑到离门口不远的阵眼处,一道水桶般粗的雷便劈了下来,将整个岩洞劈成一个露天的池子,泛着五彩虹光的阵眼像炸开的星辰一般,化作五颜六色的流光散去,千百年来汇聚的灵气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洞内的灵植也在瞬间枯萎殆尽。
凌灵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师尊这个阵挡了一下,自己只怕已经焦黑冒烟了。
“这是……生死劫?”他突然反应过来,瞬间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都没有了,心中大怒道:这破书怎么又他妈不按牌出牌啊?!说好的霜降才渡劫呢,这还有小半个月你就拿雷劈我?!
不过明白是怎么回事,凌灵干脆也不跑了,转身回到刚才的地方重新爬到莲花宝座上盘腿坐下。横竖是个死,趁现在没人知道他来了这里,悄悄地死了也好,省得节外生枝。
既然老天爷不想让他弄清楚某些事情,那他也不追着问了,反正好的坏的都带不走,或许他能来这世上再活一遭,本就只是因为那个人要飞升,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不能再贪心。
只是还是有些舍不得。
人死后,这些也都不存在了吧。
不知道凤鸣尘那个老头会不会遵守承诺,把那人的记忆销毁。不过如果一切都只是演戏,也就没有销毁的必要了。
“听说这种大劫一般要劈九道雷,刚才那个不知道算不算一道,”凌灵闭上眼睛撑着下巴,将心思按住,嘟嘟囔囔地跟上天讨价还价,“我说老天爷,能不能看在我一没躲二没跑的份上,您直接把我收了就是了,第一道雷就水桶粗,劈我这小身板上得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