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人想看什么,这些人便表演什么。”
苏明安“咔哒”一声关上礼盒。
他的脑中回转着创生者守则,细化的守则足足有几百条,不必逐条叙之,但最重要的一条便是:
——不得创生与自己过于相似的人。
否则,就必然会产生干涉心理、操控心理、甚至恨铁不成钢的取代心理。
你明明和我一样,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么精彩的人生,而我就只能在平庸的日常里受苦?
你明明和我没什么不同,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你,与你的朋友亲密交谈,感受你的爱恨,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光彩?
但同时,苏明安也有轻微的疑惑。看至高之主在梦中的态度,分明是不愿意过多干涉这个世界,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这么大范围地强行干涉?
莫非召集这些梦巡家的“梦境之主”……并非至高之主?
不可能突然蹦出来其他人了,如果不是至高之主,还能是谁?
苏明安谨慎地保留了意见,望向这些“陌生的客人”。
镇民们的眼神不再朴实而谨慎,变得大胆放肆,他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像一位玩家初次步入开服已久的游戏。这时,有人的目光在苏明安身上一停顿,眼中涌现出了强烈的错愕与惊喜。
“这,这是苏明安!男主人公!我们中大奖了!!!”“沈大娘”指着苏明安,铜铃般的双眼赫然睁大。那模样,活脱脱就像单推人见到了从纸上活过来的角色。
在《欢迎回档世界游戏》这部联合故事里,诸多梦巡家费心观测、辛苦记录,规模极其庞大,就连《阿拉乌丁的天空》这样精心记录的故事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篇章。这部联合故事集合了庞加莱回归、克莱因瓶、祖母悖论、薛定谔的猫、命运博弈论、熵增恒定、叙事锚点等诸多宇宙规则,甚至涉及到了“宇宙器官”世界游戏,涉及到了另外的高维万物终焉之主、十二席主办方、宇宙冒险家叠影等人,位格极高,内容极多,是每位“梦巡家”的必观测之物。
“梦巡家”们即使有镜子,也不能随意偷渡其他星球。他们能过来,固然是因为他们本身实力弱小,不受世界屏障警惕,也是因为这部联合故事恰逢其会,正好到了可以接纳他们的这一刻。
——因为联合故事的“主人公”苏明安,选择了深入调查至高之主,选择了向前涉海!
如果“主人公”苏明安对此不感兴趣,那他们将没有任何理由出现,一旦突兀出现,便是机械降神。但苏明安的目标方向,决定了他们开始变得重要,开始拥有出现的理由,开始逐渐逻辑合理地步入这个联合故事!
白色触须呼吸般流淌着,苏明安的手指紧紧攥着礼盒,指甲几乎抠出印。
这一刻,他再度感受到了在旧日之世的那种既定的命运感。
——究竟是“他们”原本就打算步入这个世界,所以被他察觉到了端倪,进而深入调查。还是他的深入调查,导致了“他们”在主人公的视野里逻辑合理地出现?
——究竟是镜头原本就对准了景物,还是景物吸引了镜头?
——究竟是人站在镜子前才有倒影,还是倒影主动走到了镜子前?
是他向前涉海的决定,是他执着调查到底的坚决,导致了这一刻悲剧的出现吗?如果他选择后退……不,如果他选择在玥玥的梦境那里就结束一切,
——“他们”的概念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出现?
“故事……宇宙故事……时空记录体……叙事锚点……呵呵……”苏明安闭了闭眼,他知道无法想清楚这种事,正如神灵与朝颜无法解释文明入侵的莫比乌斯环最初来自哪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从来都是宇宙费解的答案。
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众人,仿佛聚光灯下无声的灯塔。
众人激动得脸红心跳,犹如看到“纸片人”活了过来。虽然苏明安与他们是生命本质平等的生命,但他们一直站在观测的视角,不由自主带上了俯瞰二维般的情绪。
“明安哥,明安哥快让我抱抱!你知道我家里有多少你的周边吗,都是我亲手做的!”
李阿翁一张黝黑瘦削的老脸,涌现出格格不入的愉悦,五官纠葛成老树盘根般的纹路,他说这句话时,仿佛是一位年轻的少女,而非一位半辈子受苦受难的老人。
“苏明安,请杀了我吧。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杀人的模样,每次都看得我脸红心跳,求求你用剑捅死我吧,最好从我的眼睛里捅进去,我一定会十分感激的……”“王小二”径直走来,这个瘦削的小伙子双手合十,荒谬地哀求着。
“明安,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都是因为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扭曲得像一条蛆,哭得眼泪都用了几包纸。”“朱先生”古板的脸上泛出了期待的神情,眼巴巴地看着,搓了搓手:“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能成为你的队友,站在你身边……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太晚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披着散,面容憔悴干枯的“赵阿嫂”,带着一身鱼腥味,哆哆嗦嗦说:
“苏明安,这里太好了,又能感悟观测权柄,又能让我们放放松松地旅行,甚至和当地人谈恋爱……你可不可以不要结束世界游戏,永远不要完结?”